繁体
身而过——就是这短短一瞬,他们的位置已经互换,她坠落下去,他偏偏在空中,没有半点办法,随她而下沉的目光,只看见她嘴角飘起的数点血珠。
他只觉自己这颗心一瞬间像是提到了咽喉,恐惧得快要炸开。人浮起,他一个挺身,落到屋顶。程平呢?他并没有起来。面对屋顶上那神秘人物的,只有他孤身一人。
只见这人年纪不大,一身深灰长衣,侧肋隐隐有些血迹,想是已为刺刺所伤。但刺刺又怎样了?君黎咬了牙。若不能解决此人,便不能去救刺刺。他脑中的念头也只来得及有这么一个,身形一闪,短剑欺上。
那人冷冷一笑,道:“真有意思。”
他是空手,却并不避君黎手中兵刃,看准来势有恃无恐地以指力一拂,便将短剑荡开了寸许,随即伸掌向他推来。君黎凝目冷静将剑尖一横,向他掌心刺到。
灰衣人啧啧了一声,忽然变招,双掌向君黎左右两侧同时击到。君黎疾退,堪堪要到屋檐,忙拿住步子,灰衣人并指如戟便向他胸口袭到。
君黎短剑上摆便去削他手指。但灰衣人却竟露出一笑。他手已停住,不再上前,可是那股指风却未止住,凉意瞬间渗入了君黎整个胸腔。
他只觉得要咳嗽,却又咳嗽不出来。短剑招式已老,而此刻这灰衣人甚至不用出招,他只要再上前一步,就能将自己逼下楼去。
但灰衣人面色忽然一变,身形回转,竟是让了开去。君黎已看见在灰衣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白衣人——那个,说是要再缀自己一日的白衣人。
“你来了!”君黎甚至顾不得什么惊讶或客气了。“有你在就好了。”他毫不掩饰这信任。
白衣女子却是哼了一声,冷言道:“真是没用。”星光暗淡,她手中的琴弦,完全看不见,但君黎知道,方才必是她替自己解了围。
灰衣人似乎觉出她是个劲敌,口中呼哨连声。君黎暗道不好,只见楼下人头已动,整个鸿福楼已被团团围住。
“我劝你们还是乖乖下去。”灰衣人道。“便是与我争了一时胜负,也没好处。”
“那便先争一争吧。”白衣女子冷冷地道。
她出手也是极快,几根细丝已迅速向灰衣人缠去。但灰衣人身法迅捷,君黎只见他脚步连错,轻快避了开去。他趁他后心空虚,便以短剑袭上。灰衣人半侧过脸,左袖一拂,君黎只觉他袖间似藏兵刃,已将自己短剑荡了开去。
但灰衣人终究有了肋下的伤口拖累,动作已慢,便此一半转,琴弦已将他缠住;他虽慌不乱,顺势而为,便依着女子的动作,与她同进同退,令那琴弦竟伤之不得,甚至有的还松脱下来。
君黎看出他这伎俩,心道我短剑若封住他进退之路,他便不得不入白衣姑娘之毂。依此试了几下,果然渐渐摸到了门道,只是灰衣人武艺实高,闪避腾挪,竟也数十招不露败象。
白衣女子战得不耐,忽然将那弦一收,道:“你且绊他两招!”灰衣人不知她有何计较,但没了她丝弦纠缠,手脚大开,袖中光亮一闪,一柄短刃已经握在手里,便向白衣女子刺去。君黎忙短剑袭他后心,只攻他必救,百忙之中还侧头看了女子一眼,只见她左手四指将五弦撑起,弦尾却缠在自己足上,竟是形成了一幅斜琴。这“琴”单有弦却无枕,不免难以成曲,但白衣女子仍是右手将弦一拨。君黎将将与回过头来的灰衣人交换了两招半,忽闻一股异样声响窜入耳际,脑中竟是一晕,仿佛血气都冲上了头顶,眼前一阵麻黑,那剩下半招便是使不出来。
他心中暗暗叫苦,谁料灰衣人看起来比他还苦得多,闻她弦音,忽然如受大创,面色苍白起来,手上微颤,招式也已不稳。君黎已猜到白衣女子多半用上了“魔音”的功夫,那音虽不成调,但似乎并不影响魔音之效。她表情凝重,双目只是盯着灰衣人肋下伤口。只见灰衣人肋下渗出的血愈来愈多,几次欲上前袭她琴弦,却因君黎在后,被他稍有动作就分心难成。只听他忽地低吼一声,那肋下似乎伤口迸裂,逼得他伸手一按,另一手却向空中一抬:“停手!便不怕我杀了那两人?”
白衣女子冷冷道:“与我何干。”君黎知道他说的是顾如飞和单无意,忙道了声“且慢”。
“怎么,你以为他回过头来会放过你?”白衣女子乐声稍停,瞪了他一眼。
“但是……小心!”
他才说了“但是”两个字,星光下一阵忽然的心悸涌出,灰衣人趁着魔音的停顿,左袖一动,暗器发出。倒幸得他喊得及时,白衣女子抽身一避,数点寒星堪堪从她额前擦过,将她五条细弦打去了两条。
她心中后怕,怒叱之下,琴弦飞起,已缠向那人脖颈。灰衣人手中短刃一挡,明白今日多半不得善了,便咬牙厉声道:“点火!”
君黎悚然一惊。楼下已传来接二连三的酒缸碎裂之声,一股浓重的酒味飘了上来。有人将火把往酒里一丢,便听扑的一声,有火苗窜起的声音。
灰衣人冷哼一声,道:“我原叫你们乖乖留在酒楼,便也无事,偏偏你们要强出头,这也……也休要怪我。”他说到后来,究竟是伤口痛楚难当,语声终是不平稳了。
白衣女子未料还有烧楼一举,一时间也竟没了主意。自己固然是可以全身而退,甚至带走这道士也不难,但楼下那许多人——究竟也不能见他们就此统统死于非命。
“我们先下去救火!”君黎便待觅法下楼,那灰衣人心中愤恨君黎适才的偷扰,忽然脚步一滑,倏然到了君黎身侧,抬肩将他狠狠一撞。这股力气极大,君黎竟被撞得踉跄开数步,立足不稳;白衣女子琴弦去缠灰衣人的手,却已慢了一步,只见他袖间一点寒光已经跟出,直飞向君黎面门。
君黎不得不再避,但原已失重,这一闪,身体再无法保持平衡——身侧是空空的黑夜,他人已在屋檐之外。
白衣女子大惊之下,要以琴弦再去缠君黎,无奈手中弦是伤人之物,就算能将他拉住,恐怕也是遍体鳞伤。这一收一放加一犹豫,君黎已经向下坠去。她面色变得苍白,失声喊道:“顾君黎!”
便那楼下动也不能动的众人听上面这一番剧斗,下面又烧起火来,都是忧心如焚——忽然听这凄惶的一喊,君黎身影自廊边坠下,顾世忠、顾笑梦几个清醒的都变了颜色。顾世忠要用力站起,腹中却更是剧痛不已,还未支起,已知不及。
忽见廊外一匹窄窄的红绫自屋顶极快地垂下,随后下面传来君黎一声轻吁。众人还不确定君黎是否得救,只听上面传来一个清朗朗的男子声音笑道:“顾爷,我来得晚了,还望恕罪。”顾世忠怔了一下,脸上随即露出喜色来,拼了力大声道:“凌公子来了,老夫这颗心也便放下了!”
君黎原已在勉强调整落地之势。他被逼坠下,半空中借不到力,只道必要受了重伤,却忽然被软绸提住,随即身体一轻,又一弹起,待到再下落,已是轻松。
耳听得“凌公子”与顾世忠对话,他知来了救星。既然自己已到楼下,也顾不得其它,便冲进楼中扑火。火幸还不是太大,但楼下黑衣人见他冲进,便也再冲了进来,与他厮杀在一起。
君黎不多时已被烟火熏得双目泪流,幸好那“凌公子”也很快到了楼底。依稀中只见他一身月白色衣衫,倏忽来去,那身形,竟好似有一种“片叶不沾身”的洒脱,那般烟熏火燎之势竟好像都未能沾到他半点衣角。便这人往自己身边一阵风似地一卷,君黎只觉身遭一空,浑身衣衫向外一蓬,毛发也是一竖。
身周那十数人竟已全数倒地。
君黎委实是矫舌难下。“凌公子”浑似足不点地,又欺去另外一边;而自己站在原地转头看都几乎要赶不上他飘动之迅。他手中握着一段火红色的长绫——但并不比方才卷起自己,此刻这长绫被他贯注了内劲,竟挺得笔直,正如利剑。
衣带为剑,这该是怎么样的境界?君黎正自看得心驰神往,不防一泼冷水忽兜头浇在身上,将他一凉。
“救火。”那“凌公子”自重围中回过头来,左手丢下个大瓢,对他说了两个字。君黎才始知是他用水泼了自己,回过神来,忙忙地去扑那火焰。身后便只不断听到剩下的黑衣人传来的“哎唷”“哇啊”之声,料想在这男子“剑”下,这些人委实不堪一击。
好不容易将火扑了,楼上已是咳嗽声不断。君黎急急冲了上去。众人看来仍是动弹不得,多是趴在桌上,面色痛楚,倒并无性命之忧。只有刺刺俯卧在地,脸却朝向另外一边,看不见表情。
君黎心头一慌,脱口道:“刺刺!”
受伤的少女似乎听得见他声音,闻言轻轻嗯了一声,却没有动。君黎如同又回到了方才她坠下的那一瞬间,那错身而过以至要失去些什么的恐惧如此真实。他跑到她身前,轻轻抱过她,心里止不住害怕会看到灰衣人留下的重伤——他原本,宁愿那个受伤的并不是她,而是自己;但她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给他,便就这样任性地冲上去了。
还好,身体翻转来时,没有太明显的血迹或伤痕。他稍稍松了口气。“你……你还好吧?”这话问得竟似十分艰难,他说着额前已淌下汗来。
“舅舅……”刺刺的头垂在他臂弯之中,娇弱道:“我肚子好痛……”
君黎忽有所悟,转头去看桌上。刺刺位子前那杯中,隐隐有半杯酒的颜色。
“你分明喝了酒……”他心中一抽,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灰衣人让众人试运气时,刺刺没有便照做,所以旁人不支时,她还抵受得住。她留着那一口气,给那用力一袭。也正是因此,她知道自己连喊程平的第二口气都不会有——才将那任务交给了君黎。
那用力一袭岂是旁人暗自运气可比。刺刺一剑得手,纵然对手没及反击,她也知自己必定只有坠下这一途。那一剑之后,她腹中剧痛,周身气力散尽,只化作几缕脱口而出的血丝;身体直直落下,再也动弹不得分毫。
此刻见到这少女虚弱的模样,君黎止不住心痛如剜,更恨不能那个痛的是自己。好不容易定了定神,他自撞开的大洞见到白衣女子仍站在屋顶,想必是那“凌公子”要她在上面看着灰衣人,便喊道:“姑娘,你看下,那人身上可有解药吗?”
“这东西没有解药。”说话的是“凌公子”,他正一步步从楼梯走上,顺手将两个看来也是只有半清醒的少年推到顾世忠身侧的空位上,正是顾如飞和单无意。
“没办 本章尚未完结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---->>>
Loading...
内容未加载完成,请尝试【刷新网页】or【设置-关闭小说模式】or【设置-关闭广告屏蔽】~
推荐使用【UC浏览器】or【火狐浏览器】or【百度极速版】打开并收藏网址!
收藏网址:https://www.fulishuwu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