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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(7/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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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初樱烦躁地站起来,来来回回踱着步子,彷佛有乌云罩顶般,庞大的黑暗即将把她吞没,但脑子不够灵光的她,却手足无措,想不出丝毫对策。

这时恰巧有人敲门。

“谁呀?”她厉吼。“大小姐。”是单于淳的声音“老奴有要事想跟大小姐商量。”

才听说了归海弦的消息,这老家伙后脚就到,莫非他所谓的要事与之有关?

镇定下来,丢了个眼神示意翠环到回廊上看着,她微笑地迎进单于淳“军师今儿怎么回来得这般早?朝中无事?”

“太子如今已可独当一面,不用老奴再比手画脚了。”

四下无人打扰,季初樱说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“阿扬能有今天,全靠军师栽培,否则他一个流浪儿,恐怕连写自个儿的名字都不会。”

“老奴从小就教导他甚严。”单于淳有点得意“大小姐可能不知道,他十岁便能背四书了。”

“哦?”季初樱效愕,打抱不平的心忍不注对住事嘲讽一番“不过军师您有时也太严谨了,竟让染上风寒的他睡马厩,呵呵,想锻练他的体魄?”

“大小姐可曾听说过‘卧薪尝胆’的故事?虽然阿扬不是越王勾践,要以此来提醒自个儿的复国大业,但身为尧国皇子,多吃一点苦,将来才能撑起一片江山。

“这不仅是老奴的想法,更是皇上的想法,至于当年他染了风寒之事,确是老奴失职疏忽,幸亏有大小姐你相助”

季初樱脑中霎时出现一片茫然的白色,单于淳的话,为何她一字都听不懂?

“等一下!”她打断他的话“军师,您好像弄错了吧?真正的皇子,应该是归海弦才对,阿扬不过是一名随从,您那‘卧薪尝胆’的比方用在他身上可不太合适。”

“呵呵,”单于淳捋须大笑“不,是大小姐你弄错了,阿扬的母亲姓萧,父亲姓归海,他才是真正的皇子,而先前的那个‘归海弦’是我收养的流浪儿。”

“什么?!”突如其来的惊骇使季初樱的身子不由得僵了,好半天,她才回过神来“恕小女子愚昧,军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
“因为流亡是一种危险至极的生活,面对尧国随时可能派来的刺客,和中原那群如狼似虎的贪婪之人,老奴不得不出此下策,让他两人角色互换。

“至于没有把真相告诉他俩,一则,可使这出戏更加逼真;二则,的确是想磨练一下阿扬,不,是当今太子的意志。”

“可尧皇并没有加害阿扬,不是吗?相反地,他还封了阿扬当太子,那么你们当初防的是哪门子的刺客?”季初樱还是有很多地方不解。

“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,”单于淳保持神秘“一个老奴无权说的故事。”

“难道尧皇封阿扬为太子,是在变相加害他?”

“不不不,大小姐不要乱猜,皇上不会害他的,至于原因,恕老奴不便开口。总之只要有皇上在,阿扬定会平平安安,有朝一日皇上御驾西去,凭着阿扬现在的本事,也定能顺顺当当继承大统,宫里几个懦弱的皇子,相信不是他的对手。呵呵,老奴叫惯了‘阿扬’,一时间竟也改不了口了,真是冒犯。”

季初樱又愣了半晌,疑惑道:“军师为何将此机密告诉我?”

“因为,相信大小姐已听说,归海弦到达尧都了。”

“军师何以知道我已听说?”

“别忘了,护送翠环姑娘的侍卫是我的手下。她既然是你的贴心人,我想在那间茶馆中避雨的事,她定会向你提起。”

“是你把归海弦召回来的?”

“不不不,大小姐又想错了。当初我千方百计派人把他掳走,就是为了让阿扬换回真正的身份,如今哪有又召他回来的道理?是一些兴风作浪的小人搞的鬼。大小姐,我来找你,把秘密全盘托出,就是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。

“阿扬喜欢你,希望能一辈子跟你斯守,这个老奴早就看出来了,所以这才找了个藉口逼你假扮王妃,让阿扬得到机会亲近你,老奴使的坏,望你能海涵。”

原来一开始她便中了这老家伙的计,她贪财的本性也是一道推波助澜的风吧?然而此刻她的心里并无怨念,甚至还有一点儿感激。

若非他使的坏,她和阿扬也不可能有亲密的今天,面对算计哪有海涵的道理?可这一回,她竟大方地挥挥手,原谅了他。

“阿扬知道这一切吗?”她忽然想起这个关键。

“他身为皇子的事?”单于淳摇头“有人会亲自告诉他的,老奴就不便多嘴了。

吐露一半,真吊人胃口,季初樱很想追问下去,但深知这老家伙口风极紧,只得省下力气,把好奇的话语吞进肚里。

应酬不相干的人,大概是季初樱这辈子最讨厌做的事,无奈身为“太子妃”凡宫中搭台唱戏、赏花游园,她都得出席,虽已推辞数次,但终有跑不掉的时候。

这日弄不清是哪位太妃生日,或是哪位王妃诞下麟儿,宫中又升腾起一派热闹景象。坐在御花园浓浓的绿意中,本来可以算得上赏心悦目,不料一抬头,便看见朝这边走来的文颂王妃,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,顿时杀了季初樱视野中的风景。

“太子妃要去哪里?咱们妯娌俩好久没见,一道话话家常如何?”

举步想回避,不料竟被她挡住去路,季初樱只得也露出笑容,与她搭讪。虽然她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。

“朝sp;“朝阳宫有一座小院,是我经常小憩的地方,太子妃若不嫌弃,不如咱们到那儿去坐坐?”文颂王妃“慷慨”地提议,半响听不到回答,又微讽道:“怎么,怕我把你绑架了?放心,满园的人都瞧着咱们呢!我可没这么大胆。”

虽然这份热忱的邀请十分诡异,但她还是勉强点了点头,跟随那袭地如孔雀蓝尾的长裙,来到一座清幽的小院。

有个婢女正在院里煮茶,芳香伴着炉烟逸出,文颂王妃走近挽起袖子卖弄茶道。

“咱们大尧跟你们中原不同,”她一边斟茶一边说“听说你们爱喝清茶,可我们的口味重些。听说太子妃来京这么久,饮食起居一直是按着中原的规矩,来来来,见识、见识大尧真正的茶道。”

季初樱端起茶碗,一品尝,才知道自己先前孤陋寡闻。她以为文化相似,茶道亦相似,但却出乎意料,天差地别。

“中原人泡茶讲究水质,泉水为上,河水为次,井水为下。可咱们大尧,对水质没那么多讲究,我们在乎的是佐料。”

兰花指摆弄紫砂壶,文颂王妃自豪地介绍。

“太子妃此刻喝的这一碗,我放了杏仁、花生、瓜子、葡萄乾、无花果,再以红糖调味,薄荷诱香,虽然茶叶是你们中原盛产的龙井,可滋味大不相同。”

“太甜!”季初樱蹙了蹙眉。

“我就知道太子妃你喝不惯。”文颂王妃不怒反笑“那么,恕我再冒昧问一句,这些日子,你在大尧住得惯吗?”

“文颂王妃到底想说什么?”一切举动、话语,似另有含义,季初樱不得不问。

“太子妃是明白人,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。”文颂王妃收了笑脸。

“衣食住行,乃生活之根本。你出生江南,住边小桥流水人家,太子是尧国子民,习惯北国的暖帐、平原上的飞沙。

“你吃惯清淡素食,而太子口味浓烈,大块吃肉、大口喝酒,是北方男儿一贯的性情。

“你出门爱坐轿,他出门爱骑马。就连身上穿的都不同,中原人以带系衣,我们从头到脚,一排扣子。”

她顿了顿,说出结论“总之,我认为你跟太子殿下丝毫不配。”

“不配?”季初樱莞尔“我们配不配,似乎与你无关。”

“可太子妃您阻止太子纳妾,就与我有关。”她终于吐露关键“你大概不知道,这次皇上赏赐给太子的几个女孩里,有我的妹妹。”

“呵!”她总算明白了“但,拒绝皇上好意的,是太子,不是我。”

“如果没有你,太子殿下怎么会抵死拒绝?”文颂王妃拍案而起“现在,我的妹妹处境尴尬,曾经被赏赐给太子殿下的人,谁还敢向她提亲?”

“我的罪过有这么大吗?”季初樱淡淡抿嘴“你和你妹妹怨恨的,大概不是没人向她提亲,而是她没能嫁给太子吧?”

“没错!好端端的,凭什么让你一个外族人坐上未来皇后的宝座?”文颂王妃倒也坦率。

“何况你这个太子妃算不算得了数,还不一定呢!你跟太子正式拜过堂了,还是名字纳入太庙了?连皇上都没正式承认你,你就跳出来阻止太子纳妾,真是寡廉鲜耻。”

文颂王妃咄咄逼人,季初樱揉揉疼痛的额,只得争辩到底“皇上亲口唤我侄媳,还不算承认了我的身份?”

“哈哈!”文颂王妃大笑“你以为皇上随随便便的一个称呼,就算承认你了?来来来,我给你看样东西!”

文颂王妃领着季初樱走到花园旁的一间屋内。

她打开内室密封的柜,慎重取出一个锦盒,灵巧的金锁“啪”地一声,锦盒绽开,屋内顿时飞掠过一缕艳光,篷毕生辉。

“这只八面玲珑的凤冠是皇上亲手赏赐的,”文颂王妃举起那价值连城的头饰,洋洋得意“据说,尧国的王妃人人有一顶,是祖传的宝物,它像徵着被正式纳入皇家的尊贵,请问,太子妃你有吗?”

不知是被这美丽的饰物惊呆,还是被这一番话惊呆,季初樱愣愣盯着窗外,不说话。

“你当然没有。”文颂王妃代她回答“因为皇上根本不承认你,自你来到尧国,已经快一年了吧?太子位都确立了,皇上却迟迟不给你们俩办一场盛大的婚宴,这用意还不够明显吗?

“狩猎之后,别的暂且不提,却要先给太子赐妃,这种举止用脚指头猜,都可以猜到他对你这个外族人不满意!不要以为宫中上下叫你一声太子妃,你就得意了,那不过是大家给你的施舍而已。”

“文颂王妃,我也有一句话想问你。”良久,季初樱才开口。

“请讲。”

“在我印象中,你好像一直在怨恨阿弦,怨他夺走了本该属于你丈夫的太子之位,怎么现在忽然又舍得把妹妹嫁给他?”

“季小姐,请你不要乱讲!”文颂王妃悠然拨拨头发。

“谁当太子,那是皇上说了算,咱们小小臣民,哪敢怨恨?至于舍妹反正事情已成定局,与其让她嫁一个跟我们素来友好的贫寒子弟,不如让她嫁给将来可能化敌为友的太子。京城里稍微有点常识的,都会这么想。”

“我懂了。”季初樱站起来,默默往外走。

身后,文颂王妃仍紧追着,话语不断“季小姐,我今天烦了你半日,就是希望你能安守本分,别再妨碍太子纳妃,宫中多容你一天,是你捡到的福气,对你这个外族人,皇上没赶你算好了,甭想继续得寸进尺!”

季初樱捂住耳朵一阵疾跑,想摆脱这叫她烦躁的声音。御花园里的戏台仍是锣鼓震天,她忽然觉得四周都是恐怖的嗡鸣声,像黄蜂般,追得她无处可逃。

而文颂王妃那张讽笑的脸,伴着那一张张戴着猴子面具的戏子的脸,在她视觉中化成无数色彩斑斓的鬼面,逼她闭上眼睛。

她真的很多余吗?从小在季府就被看作是一个外人,原以为到了这儿会好一点儿,谁知变本加厉,竟遭遇到更恶毒的话语,彷佛有一把椅子坐坐,就已是别人对她最善意的施舍。天下之大,真没有她容身之地吗?

“樱樱。”

又有谁在唤她。

“走开!走开!不要叫我!”她讨厌周围的声音,那么虚假、那么狠绝,如同千万支乱箭,将她射得遍体鳞伤。如果可以,她宁可失聪,把那些威胁的话、讽刺的话及嘲笑的话,统统拒于门外。

“樱樱,你怎么了?”对方不肯放过她,反而双臂一揽,将她搂进怀里。

好熟悉的感觉,温暖的体温、清爽的体香、安全而宽阔的胸膛,及绣着金色麒麟的白袍。这一切,让她的心渐渐舒缓下来,听觉从混乱变得清晰,眼前骤然明亮。

“阿扬”她抬头,看到一张微笑面孔,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。
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萧扬惊慌失措“才和皇上议完事出来,就见你失魂落魄地一个人乱走,谁欺负你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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